随芳歇

63 尴尬

    苏沐橙在察言观色方面实在出色，叶修脸上瞬间流露的那种错愕就像万里无云里那一滴飞快蒸发的雨滴，还没来得及掩饰，她就发现了。

    她不动声色地顺着叶修的视线看去，是那个咖啡店。

    这是在看什么？

    苏沐橙尽管疑惑，也没有问叶修。

    反而是叶修收回目光说：“你们先聊，我有事。”

    “？”其他人还来不及问清楚，叶修就抬脚出了酒店。听到的两个妹子随着他的背影而去，苏沐橙以为他要进去找王杰希，结果他停在了门口一对疑似母女旁边，并且和她们打起了招呼。补充一下……那个女孩还挺年轻漂亮的。

    楚云秀忍不住问：“这俩谁啊？”

    “不知道。”苏沐橙真心实意地承认。

    “看那姑娘挺漂亮清纯的，他不会是一见钟情上去搭讪了吧？”楚云秀大胆猜测。

    “……”苏沐橙，“应该不是吧。”人家都有男友了啊！！！！苏沐橙在心里疯狂吐槽，一边看着那三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再次搜索了一下记忆库，确认自己真的真的从没见过那对疑似母女！

    当看到王杰希的母亲和她身边的女孩时，叶修说不上自己的心情。千分之一秒的冲动，让他追了过去。

    “王阿姨，巧啊，您也是来Q市玩啊。”叶修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语气随性而不疾不徐，又朝旁边那女孩颔了颔首。趁此机会，他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女孩，她的气质和苏沐橙截然不同，秀气灵动，一身优雅知性的书卷气息，一看就知道是书香笔墨熏陶出来的。

    女孩看见他有些惊讶，欲言又止。王妈倏然间被人叫住，本来下意识就要回打招呼，这一回头，脸色微僵了僵，回了个笑容：“……是叶队啊。”

    上次见面，她还是亲切地叫他“小叶”，而远非这么客气疏淡。

    “阿姨还是叫我小叶吧，习惯了。”叶修说。

    王妈犹豫了一秒：“……小叶。”无论是叶修还是一叶之秋，都曾给她留下过深刻印象。叶修退役那年，她还曾在与儿子的电话中遗憾地谈起，转眼间，眼前这个年轻人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她却已经无法再单纯地恭喜他了。

    叶修似乎无所察觉，还是淡笑着：“阿姨和杰希约好了在这见面吧？那我就不打扰了。”

    王妈从他口中听出那个亲昵如常的称呼，不由得心里一冷。她目光在叶修身上过了一遍，又转向了身边那姑娘，突兀道，“小叶不如一起来吧。”

    “啊？”叶修一愣。

    王妈有些无奈道：“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叫小安，知道杰希要来Q市参加全明星，就想和他叙叙旧。可小安和杰希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正好小叶你也在，你们年轻人聊得来，多个人正好炒炒气氛嘛，我就放心了。”她有些期待地说，“小叶，帮帮我这个忙？”

    叶修眸子一闪，缓缓道：“好啊。”

    在找到座位之前，王妈走在前面一语不发，叶修也保持着沉默。小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主动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道：“……你好，我叫安颜，颜色的颜。你是叶秋，呃，叶修大神吧？”她有些好奇。

    叶修看了看前面王妈的背影：“你也玩荣耀？”

    “不算吧，我就偶尔碰碰，不过当初看了很多比赛录像呢……呵呵其实主要是看大神啦，一开始知道微草的王杰希居然真的是从小认识的那个人，我都快傻眼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还能见到活生生的叶神呢。”安颜浅笑。 

    叶修跟着也笑了笑。

    安颜神色奇怪地看了看他，“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怎么这么说。”叶修问。

    安颜又仔细看了看他。叶修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个时候当然也是一脸的处变不惊意态安闲。“我猜的。大概学久了心理学，人都变得有些敏感吧。”

    “我以为你是学文学的。”叶修笑了笑，下意识去掏烟，才发现早没了。他想着等会一定别忘了去买，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就看见王妈进了一个包间。明亮的鹅黄色幕布在这冬日里让人眼前一亮，衬着店内的典雅陈设又丝毫不显突兀。

   “我朋友都这么说，当初大学选专业的时候他们还吓了一跳呢。”安颜说。

    接近包间时，叶修一直没有犹豫过的脚步微弱地顿了顿。

    安颜掀开幕布，一张熟悉的脸就撞进他的视线。叶修自然下垂的五指有些神经质地伸张了一下，然后像是心理舒缓治疗结束了一般放松了。

   脸的主人看到安颜，朝她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又看到她身后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王杰希声音稍微沉了沉：“叶修。”

    他根本没想到叶修会出现在这里。

    叶修简单应了他一句，就钻了进去，然后发现仅剩下一个座位了——王杰希坐在左侧沙发最里面，他的旁边是王妈，对面是小安，这仅剩的一个座位，正好和王杰希隔着最远的对角线。宽长干净的桌子，还有另外两个人都横亘在他们之间，两人如同隔着海峡遥遥对望。

    实际上，这距离也就是两米多，无论如何都算是正常的社交距离。

    “偶然遇到阿姨的，就过来了。”他朝王杰希解释了一句。

    “很久没看到小叶了，”王妈笑，话语意味深长，“而且多个人聊聊也可以增进增进感情交流吧，你们别看杰希平时表现得很稳重，一遇到异性就容易冷场。”

    王杰希提了提嘴角，没说话。叶修也恰当地流露出了一种礼节性的笑意，跟着不说话。

    安颜笑笑：“阿姨，高中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呢。听说荣耀联盟阳盛阴衰，而且杰希这种认真负责的性子，估计和女生的来往都很少吧。”

    “唉，就这事，我和他爸都劝了好几回了。”王妈抱怨，“总也没个结果。”

    “有的——”王杰希开口。

    三双眼睛瞬间齐聚到他身上，情绪各不相同。

    这个时候叶修才发现，桌子中间一束洁白无暇的百合拦在了他们的视线中间，他看不见男人的表情，也看不见男人眸底的漾动，根本无从分析开口的时候王杰希究竟是什么样子。有些冲动了，他想。

    于是他一秒之后转而观察到王妈有些异样的脸色，安颜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些僵硬的氛围，因为好奇想要问出口的话硬生生梗在了喉咙口。

    王妈冷冷道：“你怎么就有了？我和你爸都还不知道呢！”

    王杰希没有说下去。叶修松了口气。

    所幸这时服务员来了。叶修随便说了个名字，就听见对面的长辈转移话题般，有些生硬地开口了：“杰希，说起来你和小安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嗯。”王杰希应道。

    “我记得大概是有四年多了吧？那个时候我才刚刚上大学呢，家里正要搬来Q市，没想到分别后第一次见面就在这个城市。”女生清越柔和的浅笑声响起，安颜口吻很怀念。

    王杰希似乎也陷入了一瞬的回忆，说：“未来的事情当初谁也想不到。”

    “是啊，最想不到的就是你成了电竞职业选手。”安颜微笑，“知道我第一次看到微草队长的名字吓了一跳么。”

   王杰希笑了笑。

   好友重逢，气氛总是温馨的。叶修正在安静地听他们聊天，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是一首十分舒缓浪漫的英文歌，女歌手柔和缠绵的嗓音诉说着浅浅的情意，撩拨人心。过了一会儿服务员端盘过来，叶修是唯一不喝咖啡的，他点的是一杯飘雪。袅袅茶烟交替着上浮，连百合都变得朦胧起来。

    叶修难得这样完全地静下心来慢慢喝一杯茶，安安静静地听着别人聊天。他既不觉得无聊，也不觉得有趣，除了有点想抽烟，甚至连荣耀都被剔除了思想。同样朦胧的聊天声里，他也在开始了解王杰希荣耀之外的那些生活和过去，比如高中的军训，学习的刻苦，也会有冲动浮躁不稳重的时候……那是叶修一无所知的王杰希的过去，此前，他非但不知道，而且也没有机会、没有想法去关心。

   他们的感情，浓烈也如一张白纸，纤尘不染，空洞无物。

    看着叶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王妈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

    叶修突然说：“你们先聊，我去下洗手间。”

    他已经站了起来，看向王杰希，王杰希似有所觉，也准确地看向这边，他们之间终于暂时没了阻隔，目光交会了一瞬。那一瞬王妈绷紧了身体。

    叶修只是朝王杰希笑了笑，就出去了。

    安颜停止了交谈。王妈说：“这里面有点闷，我去大厅里坐坐。”

    终于留下了彻底的二人世界。

    王杰希也陷入了沉默。

    白色的百合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安颜轻轻理了理额前有些挡住视线的刘海，轻笑：“有什么事情，赶快说吧。机不可失哦。”

    “我知道瞒不过你。”王杰希终于也笑了笑，他和安颜算是青梅竹马，就算隔了几年没见，彼此还是很有几分了解的。

    “我猜，是和叶修大神有关吧？”安颜回忆着刚才的那几幕。

    王杰希点头。

    安颜笃定道：“你们是一对吧？看阿姨的态度，你已经出柜了？否则她也不会特地叫上叶修大神，来看我们怎么名为叙旧，实为相亲。”

    王杰希微微皱眉。其实他这个时候心情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胸有成竹，反而略略浮躁。

    他想去找叶修，却顾忌着母亲就在大厅，无论如何也会被发现。而现在，他没有那个多余的心力再生枝节，尽管已经枝节横生。

    他只能实事求是说：“但这是没用的。”

tbc

赶出了下半章，但其实不是很满意。

感觉也没有精力以后再来一次大修了……